第一章
夢
「紅塵一夢醉千年。
前世偶回眸,今生巧相遇,
但願來世再重逢。
一首唐詩,一闕宋詞,
一曲琵琶;
唱不盡,
生生世世相思情。」
天將亮未亮,大地一片漆黑。 她溜下床,小心翼翼地換上前一晚準備好的黑色勁裝,薄底快靴,圍上披風,戴上帽子,拿下掛在牆上的佩劍,悄悄走下小樓。 院子裏油燈明滅, 花影扶梳。 她熟練地躱過夜巡的兵勇們,快速往馬房走去。
第一聲雞鳴劃破寂靜的夜空,早起的鳥兒們,伸著懶腰,打著哈欠,在枝掗間舞著,轉著,快樂地唱著自己的歌,和著此起彼落的公雞們,在那盡責地,努力叫醒,沈睡中的天與地。
她牽出一匹神駿的黑馬,抬一抬帽簷,望一眼在灰濛濛的暑光中,暗沉沉的那一大片高牆,飛身上馬,絶麈而去。
那是我們遊中國的第十八天清晨。 前一天中午,我們才從洛陽飛到南京。 坐起身,我伸手拿著床頭的杯子喝水,醒夢迷茫,時空交錯。一時無法確定自己身在何處。是夢吧!好真實的一場夢!
二十年前,在加利福尼亞州馬里布海邊一家「新時代」書店,買到一本頗為特別的解夢書。 圖文並茂,十分有趣。 駐店的一位通靈大師,曾經對我說,
「夢,不論是什麼狀況,有些什麼人出現在裡面,永遠講的,是關於你自己的事, 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。」
「就像照妖鏡,只該用來照自己一樣。」 我打趣地回了她一句。
「你是說……?」她迷惑的望著我。
我從西遊記,解釋到廣論班的日常師父曾說,「初學佛的人,都像拿到一柄照妖鏡,只可惜,多是用來照別人。」她哈哈大笑說,「這師父,是位得道高人。」
那幾年我對解夢非常有興趣。 也找到幾項方程式。 比如說,夢到你的姐妹,意味著你會和人起爭執。 夢到母親,代表著愛。夢到父親意識著,你相信,自己的命運和生活,是掌握在自己手中,也代表你勇於對智慧與知識的追尋。夢到警察,表示工作穩、前程看好,生活安定與安寧等等。
許多年後,我的同修夥伴,艾斯惟,以他一慣愛戳我泡泡的態度說,「哪可能只適用於你。 是因為你相信,所以會成真。」(Self fulfilling prophecy!)
不過,就如同凱文•瑞爾森(Kevin Ryerson) 説的,"夢是靈魂的語言。" 我相信,做夢是最能直接觸摸到我們靈魂深處的經驗之一。 每一個夢,每一晚,都是獨特的。夢中世界,無論多麼讓我們困惑,多麼令人心驚膽戰,多麼神奇絢麗,或是充滿難解的迷思; 夢,透露了我們內心深處,不為人知,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。我們每一份特殊情感或信念,都可能反應在夢裏,像鏡子一樣,照出我們最深的渴望 、幻想 、掙扎 、恐懼 、無奈,以及希望。
有時候,夢境會警告我們,或顯現未來可能發生的危險。 有些夢,甚至可以預測未來。 經常,某些在清醒時令我們想不通的事情,解答卻清晰地顯示在夢裡。 也有科學家解不出方程式了,就去睡覺。 一覺醒來,方程式也解了。
莊周夢蝶的故事不僅中國人耳熟能詳,某些外國學者也很熟悉且納入他們哲學思想領域。 許多不同族裔的祖先也都相信,夢是神給他們的一種訊息。 古時候,西方的牧師常常藉著星球運轉,以及天體徵兆的指示來解夢。 人們拜訪解夢人的次數,如同今日去見醫生的次數一樣多。
心理以及音聲療癒師湯姆•肯尼恩指出,我們所做的夢大約只有百分之15是有特殊意義的,百分之85則是屬於垃圾類,基本上就是一些雜亂的背景躁音。夢,就如同静坐,可以當成工具來探索我們的內在世界或潛意識,但是我們不必強加某些穿鑿付會的意義于每一個夢。換句话説,我們應以開放的態度加上辨識的能力來看待夢境。
睡眠是通往夢鄉的路。 平均來說,我們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眠中,當我們60歲時,已經睡了20年,也做了大約8年的夢。儘管許多年前我就對解夢產生興趣,然而,真正讓我對「夢」在我們靈修過程中,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開始認真注意,卻是在就讀於加州整合學院時。
其中一位教授也是作家和榮格心理學家(Jungian Psychologist,),規定我們,在床頭準備日記和筆,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夢記下來,不管內容如何,儘量照實記錄。 不要擔心合不合邏輯,或在什麼樣的時空中。 也不必試圖找出破解它的意義。 這樣乖乖地,記了一個多月後,有天,突然發現,在夢裡我可以是醒的。 我夢見,被兩頭可怕的怪獸追趕,在驚嚇無比之際,突然清醒過來,知道那不過是夢而已。 我停下腳步,回頭對那兩隻怪獸說,
「停! 這不過是個夢境,你們嚇不了我,滾吧!」
它們愣了一下,像洩了氣的塑膠玩具一般,怏怏地轉身離去。
「Ha! I got it!」 我興奮地把自己從夢中叫醒,給教授寫了封伊媚兒。 教授回了我一封,只有兩個字,「Dream on。」( 繼續做你的夢。)
從那以後,有好一段時日,我可以自由地在夢中保持清醒。也才發現那是名為「清醒夢(lucid dream)」的一種夢境。對於研究夢的榮格心理學家來說,並非什麼特殊或稀有的經驗。
當然,那更不表示我就此得道成仙。 人生還是一直不停地在往前行,難改的本性依舊故我。 清醒的階段也沒能維持下去,學期一結束,很快就退轉了。雖然我不能持續地時時控制自己在夢境裏保持清醒,有過那些經驗卻讓我容易分辨那些夢是靈感有預知性,那些只是垃圾夢,出現來幫助我們處理或清除無意識的廢棄破爛物。
這些年來我逐漸明白,一旦我們學習、經歷或認識到某件事,它就會一直伴隨著我們。儘管我們可能不會一直有意識地記得它。